初读顾城的诗,大概是在2013年。而在此之前,我也只是知道他的几首广为流传的诗,比如《一代人》《远和近》《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》,这些都是顾城的代表作之一。
直到后来买了两本厚厚的《顾城诗全集(上下卷)》,我才发现,他还有好多好多诗句打动了我。比如下面这首《等》。
“世界都湿了
星星亮得怕人
我收起伞
天收起滴水的云
时针转到零点
㧟了上帝的脚跟
你没有来
我还在等”
你没有来,我还在等
这首诗写于1980年6月,收录在《顾城诗全集(上卷)》。
几段简短的句子,把等待却又等不到的心情说的如此透彻。
从雨后的星空弥漫着湿漉漉的寂寥感,到钟声敲响凌晨的夜,等的人依然没有到来,期待里难掩怅然若失的情绪。
而这种情绪,被放大到了星星里。
要知道,星星在诗人的眼里,总是美妙又浪漫的存在。但是在顾城的这首诗里,闪耀的星光,竟然亮的令人害怕。
这种感觉,只有在等待与思念的时候深有体会。
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——当你疯狂的想念某个人的时候,一个人望着满天繁星,感受到的并不是唯美,也不是浪漫。而是空旷寂寥,似乎有一张巨大的网笼罩在头顶,空虚又压抑得直击心底。
等待是难熬的,也是最寂寞的。有时候,也是值得的。
在这段诗句里,顾城用了一个㧟字。㧟(kuǎi)这个词用得很微妙,它是轻挠,轻抓的意思。
就好像调皮的少年,想要留住时间,好让心爱的姑娘准时赴约,于是小心翼翼的拨动流转的时钟。很傻,却很可爱。
要有多细腻的心思,才会用这样温柔又俏皮的字。
当时钟的指针走向零点的时候,时针和分针正好重合。仿若等待已久的某个人终于来到,也终于可以拥抱在一起。
可惜,连时针都等到了分针,而我却还没能等到你。
只是,既然说好了要等又怎么会轻言放弃。你若不来,我便一直等下去。
毕竟能有一个值得等待的人,是幸福,也是幸运的。
这让我不禁想起了动漫《名侦探柯南》里的毛利兰,她如这首诗一样,一直等待着工藤新一。
等待越久,重逢的时候越幸福
在《柯南》第七部剧场版《迷宫的十字路口》的结尾,毛利兰对柯南说了这么一句话:
“可我并不讨厌等人呢,因为等得越久,重逢的时候越幸福呀。”
这句话直接让柯南(工藤新一)谜之脸红,我想他内心一定是既感动又得意的吧。天使兰一如既往的乐观又坚强,把恋爱中的固执精神坚守得相当到位。
从上帝视角来看,我们都知道毛利兰的等待是值得的,因为工藤新一他值得。
他为了陪在她身边放弃了去美国解决困难,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她,为她吃醋,为她抵挡风险(虽然有不少风险是他带来的。哈哈~),如同她守护自己一样守护着她。
从某种意义上来讲,他们两个人是互相等待着——等待那个可以正式重逢的时刻!
但是女主角并不知道。而那个少年总是丢下一句“等我!等我办完这个棘手的案件就回来”,然后消失不见,所有的联系只能依靠电话。
站在女主角的立场,男方一言不发玩消失是不负责任的。所以她的等待似乎是无望的,充满变数,没有意义的。
这换作现实中,几乎没有人能接受。毕竟在这个一切以“高效”为主的时代,如果对方不秒回信息,就会被判为“渣男”“渣女”;随便消失个几天,就会被自动分手。
如果要一个人等另一个人半年甚至更久,那么这个人必定会被大众嗤之以鼻,称为“傻子”“呆子”“舔狗”。
所以,这或许也是大多数人总是在情感中,不断的受到伤害,又不断的伤害别人的原因之一吧。
因为忘记了放缓脚步,忘记了多等一等。等自己多了解对方,等彼此更加合拍,等双方步调一致。而不是步履匆匆的随便扫视几眼,就预判了下半生的结果。
等待,或许常常让人在期望与失望中循环,也或许常常让人感到寂寞和沮丧。可是更多时候,一想到那个被等的人,想到他日重逢时的激动与幸福,等待的日子似乎并不糟。
有着这样的期望,时间的流逝也变得充满意义。
当然,并不是所有的等待,都有一个美好的结果,王宝钏是个最好的例子。然而,仔细分析之后,发现她的结局恰好也是没有“再等一等”造成的。
广东汉剧-薛平贵别窑
宁等他十八年归来,也不多等几个月再嫁
在蒲剧《王宝钏与薛平贵》里,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,最终等到的却是丈夫另娶她人。尽管在最后,她与丈夫相聚,却也只过了短短十八天,就含恨而终。
很多人拿这个故事,告诫年轻人“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”“门不当户不对是不会有好结果的”。诚然,从结果论来看,这些话都很有道理。
可是我们忘了,很多人在经历某些事的时候,是不可能预先知道结局的。
当时没有人能够事先知道穷苦小子薛平贵最后会成为西凉国驸马,更没有人知道薛平贵会背叛王宝钏。
大家最多只能判断王宝钏吃不了寒窑的苦,薛平贵照顾不好养尊处优的大小姐。
所以,不从结果论来分析,单从一个“等”字讨论。如果王宝钏的家人和她自己能够等一等,等她真正的了解薛平贵的性格与习惯,等她多感受一段时间寒窑清贫的生活,等彼此多经历一些现实的考验······再决定是否与家人断绝关系,是否一定要嫁给一个成长如此悬殊的男人。
如果她多等一等,那么她就会从日常细节中发现,清苦的寒窑生活可以忍一时却难忍一世。为了维持生活他们不得不分开,这已经违背了厮守终生的初衷。
如果她多等一等,那么她也会发现,这个帅气善良有趣的男人,背后还隐藏着多疑仇富不忠的一面。他时刻都在怀疑她吃不了苦,时刻担心她会嫌弃自己背叛自己。
最令人寒心的是,十八年后回家的那一刻,他竟然找人试探王宝钏是否对她忠贞。
所以,王宝钏从一开始就输了,输在了一眼定终生的仓促,输在了急不可耐的步入婚姻。
最后,让我们回到顾城的这首诗,回到那句“你没有来,我还在等”。这八个字所传达的不仅仅是等待赴约,更传递了一种宁缺毋滥、不将就的态度。
暂时没有等到那个可以相伴相守的人没关系,那就继续等。人的一生漫长却又短暂,有些试错可以获得成长,有些试错就错失了一生。
毕竟,将就而仓促的人生里往往一地鸡毛,与之相比,孤独的等待又算得了什么呢?